大企业“顶天立地”与小企业“铺天盖地”
一、大小企业协同创新才能塑造柔性、敏捷的区域创新体系
当代科技创新有两个基本趋势:一是需要持之以恒的研发投入和技术积累;二是颠覆性创新层出不穷,随时可能产生重大的技术路线调整。因此,一个区域创新体系既需要具备很强的资源动员能力,同时又需要具备柔性、敏捷的自我适应能力,才能在激烈的创新竞争中生存取胜。
理论上,大企业具有更强的创新能力,而小企业则具有更强的创新动力。大企业技术水平高,资源动员能力强,有成熟的管理经验和较好的品牌声誉,对人才具有较高的吸引力,在渐进式创新中多数处于领先地位,但也容易产生墨守成规、组织僵化等大企业病,形成对过去管理经验和盈利模式的路径依赖,在一些虽然可能代表未来方向,却不符合其当前利益的创新项目上缺乏决断力,并可能因此错失重大机遇,失去竞争优势。而小企业为在市场竞争中获得成功,有巨大的创新冲动,虽然其资源动员能力弱,但不受官僚主义束缚,对市场反应更加敏捷,也没有历史包袱,敢于去做一些成熟大企业不愿意去做或者认为不值得去做的事,因而革命性、颠覆性的创新往往在小企业中诞生。
从全球范围来看,在德国,既有享誉全球的大众汽车等大型企业,也有大量传承百年的家族企业,扮演着行业隐形冠军的角色,两者共同支撑起强大的德国制造能力。美国的大企业与小企业在创新方面也是各有千秋,既有GE这种仍然保持旺盛创新活力的百年老店,也有相当多如苹果、微软、Google等凭借破坏性创新将大企业颠覆掉的曾经的小企业。正是因为大企业与小企业不同的创新特性,一个具有卓越创新能力的国家和地区,离不开由大企业和小企业共同塑造的柔性、敏捷区域创新体系。
由于认识到这一点的重要性,发达国家纷纷调整了自己的国家创新政策,不断加强对中小企业创新的扶持力度。例如,日本大企业与小企业的创新关系,从战前的直接竞争走向了战后的协同发展,大企业和中小企业之间通过独特的系列化生产体制连接成纵横交错的网络关系,实现从原材料供应、零配件生产、组装到销售的一条龙,在各自的环节开展各具特色、卓有成效的创新活动,形成了命运共同体。
二、广东“既要星星,也要月亮”的创新实践启示
近几年,为加快区域创新步伐,广东明确提出了“既要星星,也要月亮”的创新扶持策略。在重点扶持一批具有技术实力的大企业的同时,积极推行普惠型的产业扶持和科技扶持政策,采取包括搭建公共技术服务平台、发放企业创新券等诸多为中小企业创新量身订做的政策措施,形成了大企业“顶天立地”与中小企业“铺天盖地”的繁荣创新局面。依托区域内较为完备繁荣的产业体系支撑,无论是新兴产业中的华为、中兴、腾讯,还是传统产业中的格力、美的、格兰仕,广东一批大型企业已经站上或靠近国际技术前沿,引领了广东创新发展方向。同时,大企业通过技术溢出和产业链带动,不断吸引中小企业在周边集聚,成为新集群的孵化器,如在东莞,仅步步高一家手机企业就带动周边形成了一个年产值300亿元的模具产业集群。一些传统产业集群在大企业带动下也逐渐向创新型产业集群升级,催生了一大批专业化的“隐形冠军”。这种大企业与中小企业通过产业链合作协同创新,大大增强了广东区域创新体系的多样性和敏捷性,使得教育和科研资源并不占优的广东,形成了以企业为创新主体、以科技成果产业化为特色的创新发展模式,成为广东参与国际产业竞争和创新竞争的新优势。
广东实践昭示我们,在一个国家或区域的创新体系中,大企业与小企业都应成为创新的主体,形成大企业“顶天立地”与中小企业“铺天盖地”密切协同的创新群落,是区域实施创新驱动发展战略的重要内容之一。
三、赢得全球创新竞争优势需要更加重视中小企业的创新作用
在实施工业化的追赶型经济中,创新的方向是明确的,通过学习追赶的空间非常大,规模较大的企业具有优势,可以通过规模经济来分摊创新成本,国家可以集中有限的资源实现技术上的重大突破。因此,过去我们将有限的创新资源倾斜到显示度高、见效快的少数大企业身上的政策选择有其合理之处。即使在今天,与发达国家相比,我们在传统产业领域仍然有较大的追赶空间,大企业仍然有相当大的创新优势。但是,目前全球创新发展正进入大爆炸式创新阶段,过去需要数年乃至数十年才能取代占主导地位的产品和服务的破坏性创新,如今任何企业都可能在一夜之间被一种更好且更便宜的产品颠覆,对行业进行彻底的并且往往是突然性的洗牌。现今,创新周期正变得越来越短,包括物联网、3D打印等在内的新兴技术具有极高的颠覆性创新潜力,但是没有人能够明确地说出下一步的技术方向,要靠市场去试错。由于互联网技术的发展,以及众包、众筹等开放式创新模式的诞生,创新成本迅速降低。同时,随着社交媒体的发展,公司的品牌建设成本也越来越低,所有这些都为小企业通过创新获得成功创造了有利条件。
中国已经成为全球第二大经济体,要在以新一代信息技术为先导的新一轮科技革命到来之际占得先机,在全球创新竞争中获得优势,在关注大企业创新的同时,必须更加重视中小企业的创新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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